一頓飯能解決所有問題嗎？或許不能，但耶穌會會士克魯茲在東帝汶拉亞科的兒童餵食計畫中看到，慷慨的分享、不斷的感激，還有因受到關注而來的喜悅。慈善的舉動無論多麼渺小，都不會被忽視，因為那是耶穌所說，你對我最小兄弟所做的，「就是對我做的 」。

2005年是耶穌會的邦．阿巴德．桑托斯神父 (Bong Abad Santos) 來到東帝汶的第四年，從那時開始，他便一直為拉亞科 (Railaco) 偏遠村莊營養不良的兒童提供食物。這次，我來到東帝汶參與沉浸式生活體驗，我加入克莉絲汀娜 (Christina)、諾拉 (Nora)、馬利歐 (Mario) 他們其中一次的供餐活動。而邦神父自己也是醫生，無法經常參與供餐，因為當地的行動診所更迫切需要他在。

當我們趨車前往傳教區時，我發現那裡的山區似乎是盛產水果和蔬菜的沃土，可以看到豬、山羊和雞在路邊四處走動，或是在靠近屋子的地方被圈養著。我想起我問過邦神父，在這些必要的營養來源似乎唾手可得的形況下，為什麼孩子們還會營養不良。他解釋說，種植蔬菜和飼養動物是一個耗時的過程，往往無法維持家庭的生計。許多父母都在咖啡田裡工作，他們的孩子只能靠木薯、地瓜和一些蔬菜果腹。

邦神父為孩子們準備的餐食強化了維生素和蛋白質，希望能補足他們日常攝取不到的營養。例如米粥裡就加入大量的雞肉和碎水煮蛋，並配上一杯富含維生素的牛奶。

然而，真正的問題是泡麵 (方便麵) 等垃圾食物的猖獗。「他們感覺飽了，卻沒有獲得任何營養。他們根本長不大！」邦神父說著，但這十五年來，他和他的團隊一直盡心盡力為拉亞科的孩子們提供所需的營養。東帝汶前總統弗朗西斯科·古特雷斯（Francisco Guterres），在2020 年授予他塞爾吉奧‧維埃拉‧德梅洛(Sérgio Vieira de Mello) 人權獎，以表彰他為了改善當地兒童福祉，默默耕耘卻頗具影響的努力，兒童是社區重要的分子。

回到車上，我感覺有些頭暈，這代表我們已經進入傳教區的偏遠角落，行駛在偏僻曲折的顛簸道路上。我開始看到孩子們拿著空碗和杯子沿著路邊走來。我們的司機馬利歐偶爾會停下來，讓孩子和家長們跳上卡車的後面，帶他們到一個空曠的會合點，其他孩子也在那裡等待著食物分發。供餐車每天從上午 10 點到下午 2 點停靠 3個站，提供約100 名兒童餐點。

我被分配的任務是，在孩子們排隊等餐時陪他們一起玩。我馬上注意到他們的身子較一般孩子更矮、更瘦小。我還誤把一個孩子當作四歲，但她其實已經七歲了。大部分的孩子都不會說英語，所以我只能用誇張的表情和手勢來表達，不然沒有其他方法可以交流，但這麽做其實剛剛好，很棒！ 其中一個小男孩，他似乎只知道一個英語句子「你好嗎？」 對他來說，這句話也可能意味著「你叫什麼名字？」、「你從哪裡來？」或者，也許是「你為什麼那麼胖？」

我在孩子身上也觀察到很動人的事。許多小朋友都帶著弟弟妹妹來到這裡。較大的孩子會大方地分享多出來的雞肉或大塊的雞蛋。在三個食物分發站裡，我一直看到這樣慷慨的善舉。他們天生就會與弟弟妹妹分享，自己有什麼就給弟妹什麼。更令人驚訝的是，他們本來可以再回來拿第二份或第三份餐，卻選擇留給別人。我想，如果這種與生俱來的慷慨也是大人世界裡的習慣，那世界將會變得更美好。

另一個顯而易見的事情是孩子們源源不絕的感激之情。我問克莉絲汀娜這是他們第一次收到食物嗎？「不，這不是他們的第一次。」她說。「我們兩天前就到過這裡。事實上，他們的父母小時候也被餵過。」接著她補充說，「那裡的男孩們……」她指著遠處觀看的少年們，「他們小時候也被餵食過。」

「不過看起來他們很高興？ 還是見到妳很開心嗎？」 我注意到。克莉絲汀娜笑了，她很坦白地告訴我：「修士，孩子們想要免費且好的食物；而且，他們喜歡受到關注。我們在這裡…… 我們注意到他們了！」

人們確實喜歡受到關注，但不是以一種迫切尋求關注的方式，而是基於人的尊嚴和根本需求，都需要受到的基本關注。這樣的關懷讓他們知道自己沒有被遺忘…… 他們很特別。被排擠到社會邊緣或處在「存在的」邊緣上的人和社群，往往會感受到被忽視的痛苦。他們常覺得自己的權利被剝奪、是無用之人，甚至被遺忘。餵食計畫實實在在地提醒這些人們，他們是有價值的，他們值得我們用心準備食物，他們值得拜訪，他們比一千隻麻雀還貴重（瑪竇福音10:31）。 那無疑說明了孩子何以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當然營養豐富的食物也很重要！

三個多小時後，我們回到拉亞科堂區，行動診所剛好也結束他們的行程返回。一些婦女和志工正忙著把醫藥用品搬進儲藏室。我看見邦神父指揮著一切。他等我從卡車上下來，問我說：「怎麼樣？ 孩子們怎麼樣？」

「很棒的體驗，神父！孩子們都很可愛而且……」

「什麼？很可愛？你這樣形容他們嗎？」

我感覺到他對我的回答有點不滿意。「孩子們營養不良，他們餓了！……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需要提供食物給他們……但他們也很可愛……」我堅持著。邦神父突然微笑起來，拍拍我的背，「我們進去吧！給我看些照片，寄給我一些，讓那些捐款給我們餵食計劃的恩人也能看看。」

這真是一次美妙而難忘的體驗！雖然有時我不免會想，「光是一頓飯，怎麼可能讓孩子長大。」但每次供餐後，孩子們便回到家中，繼續吃著他們慣常的食物，通常他們當天的晚餐可能就是垃圾食物或炸木薯。其實，營養不良的情況不只發生在東帝汶，在菲律賓也很普遍。它是更廣泛的問題的一個徵兆，包括基礎設施、農業、政府的忽視，以及市場上缺乏更健康的選擇。

過去我也參與過馬尼拉塔尤曼 (Tayuman) 的卡林加中心 (Kalinga Center)、卡加延德奧羅 (Cagayan de Oro) 的聖依納爵窮人關懷中心 (San Ignacio Care for the Poor) 舉辦的各種餵食計畫，現在到東帝汶的拉亞科，我反思這些經驗並問自己：「一頓飯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無論這一餐是否豐盛，它都是以愛和兄弟情誼的名義所給予的。這是一頓以耶穌之名而準備、烹調、分配和食用的餐點。雖然一頓飯可能無法終結營養不良，但它確實提醒了人們關心營養不良的議題。為肚子餓的人提供一頓飯，可能無法解決這世界的飢餓問題，但它解決了那個人當下那一刻的飢餓。它填飽了我們之中最小的兄弟的胃。這樣慈善的舉動，無論多麼渺小，都不會被忽視，因為那是「你對我做的」（瑪竇福音 25：40）。

文/圖：比安．克魯茲 (Bien Emmanuel C Cruz SJ）菲律賓省耶穌會士
克魯茲修士目前在馬尼拉羅耀拉神學院攻讀神學。

翻譯：姜靜

文章來源：耶穌會亞太區聯會 (JC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