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 George Gerald Martinson

聖神降臨並不是每次都像第一次那樣發生

第一個五旬節,門徒們正在等待聖神,那時他們擠在屋子上層的房間,在同樣的地方,耶穌曾許諾他們會派遣聖神來。但當聖神終於出現在他們當中時,他們依然毫無準備。有風、有火、還有不同的語言。那必然是個特殊、難忘的經驗!那事件當然也影響了他們後來的生活,同時寫下了教會的歷史。

然而,大多數五旬節的經驗,卻是以比較安靜、普通的方式發生,即使當我們後來意識到,而且最終成為蠻特殊且令人難忘的經驗,有時候都是很多年後了。

雖然當時並不清楚,但我曾經有過一次這種五旬節的經驗,那是三十多年前,當一位在台灣工作的美籍耶穌會傳教士出現在我們神學院的時候。我的省會長安排了我們見面,商談有關一個為期兩年的派任的可能性,派到台北耶穌會媒體製作的會院–光啟文教視聽節目服務社。

當時我剛剛導完了「不朽的鑽石」,我們班演出詩人杰拉德•曼利•霍普金斯(Gerard Manley Hopkins)。這原是一齣獨角戲,但是我改以全班來演,因為我找不到一位願意背劇中所有這些詩的修生。看過這齣戲後,我的省會長對我的技能、或者是缺乏技能感到印象深刻,並決定我該被送去接受媒體方面的訓練。

丁松筠神父就這樣走進我的生命中。我還記得他出現在我們團體晚餐的那個晚上。他來馬尼拉是為了一個媒體工作坊。首先讓我印象深刻的是,這個加州人的英文和普通話的咬字一樣清晰。他穿著牛仔褲、輕鬆地微笑,可以讓人感到很自在:他眼睛直視著你,透過他那付有色淚珠狀的眼鏡,同時,認真且有魅力地聆聽著你。當我和他一起工作時,終於明白,這是他對待每一位遇到的人的方式。他對人真的感興趣,並盡力給每個人充分的關注。

我們廣泛地討論著一個他認為我可能會感興趣的計劃,一部關於耶穌會傳教士方濟各˙沙勿略的紀錄片。他的熱情很有感染力。即使在90年代當時,他完全相信且全力去說服,媒體的廣泛運用,為教會的教育以及世界的福傳,都是一種最有效的方法。

我在台北工作那兩年,和丁神父學了很多,不單是媒體工作,還有領導。他基本上是那種無為而治的老闆。一開始,這令我感到困惑,但沒有多久我就懂了、而且也很感激,這是因為他對人有信心,而且他相信,他的工作是授權給那些他信任的人,而且基本上他會避開,不礙事。

但他絕不是一位不管事的老闆:他用心研究你的工作,並且慷慨地提供真誠且有建設性的回饋意見。他是一個真正的導師,總是支持和鼓勵我做的工作,甚至直到我在台北和他一起工作很久之後。他看了我所有的錄影作品,並與我詳細地討論,常常聽起來很像一個父親為自己兒子的成就而感到自豪。

Fr. George Gerald Martinson因為電視節目的關係,我知道丁神父在台灣是個名人。我不知道的是,他在中國也同樣有名。有一次我們在上川島的一個小村莊進行拍片,方濟各˙沙勿略就是在那裡過世的。在我們準備拍攝的時候,一群孩子衝向我們大喊:「傑瑞叔叔!傑瑞叔叔!」這是“Uncle Jerry”的普通話說法,是長期在大陸廣播的英語課程中,他所使用的名字。

經過數十年,丁神父也成為我最親近的朋友之一。雖然我們相距遙遠,但每當我們見面時,就一起分享許多故事和笑聲。他就像一位真正的朋友,在我最淒慘、最黑暗的時刻,也陪在我身旁。但再次申明,這不是他特別為我保留的。他的胸襟這般寬闊,歡迎大家來到他的生命中。他和各種身材膚色的人交朋友,他受到在台北的天主教徒、光啟社的同事、台北街頭的外籍建築移工、以及在大陸和台灣整個世代人們的喜愛,那些華人向他們所愛的傑瑞叔叔學習英文。

他甚至在光啟社附近的重要十字路口,與街頭殘障的小販交朋友。每次我們站在那裡等待過馬路,他們都會圍著他,在輪椅上抬頭微笑望著他。

「丁神父!丁神父!」 他們跟他打招呼,像對熟人那樣熱絡。丁神父會微笑回應,並且詢問他們的生活。他會找機會去向他們買些東西,即使他不需要那包面紙,而且也很久不吃糖果了。令我更驚訝的是,丁神父真的知道他們每個人的名字!

丁神父的溫和,就像他的既有彈性又果斷。他曾經把自己比擬成一隻咬住東西堅持不放的烏龜。他對他的原則和熱情就是如此。無論多少誤會或反對意見都無法阻撓他、讓他放棄。他在使徒工作上曾經歷了一些艱難的時期:其中之一我看起來似乎是一條又長又黑,毫無光明在望的隧道,而有時候他聽起來也似乎非常氣餒,但他堅持下去。他教導我,彈性是可能的,但同時,在遇到困難、甚至迫害時,要有耐心和謙虛。

去年他中風的時候,我人正在台北。除了他的視力受到影響之外,幸好沒有太嚴重的情況,但是有一段時間,我們都很擔心他。我很驚訝他一直沒有受到影響。他當時只簡單地告訴我,他準備好隨時可以離去,我可以看出他字句都出自肺腑。

丁神父也有脆弱的地方。他不害怕去愛人、去告訴他們他愛他們。他不害怕出去外面或被誤解。他就是那樣近乎天真。

幾天前,我跟一個好朋友Fr. John Privett碰面,我們談到我們多麼熱切地在期待,本月底跟丁神父的聚會。但是,另一天早晨一覺醒來,卻聽到我們的朋友已經過世的消息。他被發現跪在床邊。他應該是心跳驟停,在前一天晚上去世的。

由於距離遙遠,覺得他的死亡如此地不真實。如果不是眾多新聞報導和感謝文章,在社交媒體上迅速散播,我可能仍然不願相信。但遠超過無法處理失去好友的悲傷,是這份深刻無法揮去的感激之情,因為得到了他的友誼,這是一份如此堪當不起的禮物。他的臨在使我的生命很不一樣。

有時,真的只有到事後,我們才能完全認出我們生命中的五旬節。這次聖神降臨的經驗,沒有出現風、火、或不同的語言,但當時我們沒有任何人知道,丁神父用他一以貫之、安靜、沒有什麼特別的方式,幫助天主聖神進入我的生命中:他教給我溫柔去愛的勇氣、以及耐心去服務的熱情。最重要的是,他明白地告訴我,有一事永遠是聖神臨在的肯定記號。這在基督的生命中顯而易見,而在他內心也非常明顯:一顆沒有界限的心,說一種愛的共同語言,一顆像天主般包容的心,心的門是向世界敞開。

文/吳章尼神父 Johnny Go, S.J.
Photo/王漢順  used by permission all rights reserved

編按/本文爲吳章尼神父( Johnny Go, S.J.)在舊金山聖雅妮堂的聖神降臨主日講道,是依據宗徒大事錄第二章1-11節,同時也追念已故的耶穌會士丁松筠神父(1942-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