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省三神父(Joseph Shih Hsing-san, S.J.)日前去世, 虽然天主教周报以及耶稣会网站都有介绍他的生平,但是在台湾认识他的人很少, 可是他在中华耶稣会史上占有一定的地位,这几天看到教会对他的生平介绍,从大陆到菲律宾晋铎, 后来到梵蒂岗在教廷额我略大学教授中国历史及天主教传教史,后来到梵蒂岗电台负责中文广播, 一直到退休为止。

只是, 他的一生服务教廷, 却有一项很大的贡献却几乎没有人提到,那就是他在西方汉学界,尤其是在中西文化交流史,中国天主教研究史上有很独特的贡献, 原来近年来在学界及政治社会界都在鼓吹利玛窦促进中西文化及宗教交流的角色及贡献,事实上, 最早带利玛窦入华的是罗明坚 (Michele Ruggieri, 1543-1607),他和利玛窦一起奠定了天主教传教士入华的基础, 也被称为西方第一位汉学家,只是因为他比较多使用佛教的术语来介绍天主教, 利玛窦后来建议他回罗马述职,结果中华教务就由利氏接管主持。

利氏的路线,众所周知,就是从中国古代儒家切入,来介绍教会,与罗氏路线不同, 事实上, 罗返回欧洲, 带回去不少做到一半的工作, 以及许多文献地图,他先到西班牙, 晋见国王,呈献不少礼物,也带回颇多讯息,后来又回到故乡意大利,并且晋见教宗,也献上许多与中国有关的礼物及讯息,虽然他还想回中国,但终究没有回去,而他所携回的许多东西一直被埋没多年。

施省三神父在教廷因地利之便,梵蒂冈各图书馆以及各修会的档案馆多在附近,开始研究罗明坚, 发表了罗明坚的研究论文,打破了多年来学界多以研究利玛窦来主导中西交流史的局面,罗明坚的研究渐渐受到重视,北京外国语大学的张西平教授首先在大陆的《历史研究》上发表对罗明坚神父的研究,称赞罗乃欧洲汉学家的第一人,后来陆陆续续因为台湾利氏学社出版法国国家图书馆,罗马耶稣会档案馆以及徐家汇图书馆教会史文献,罗明坚的研究资料增加不少,许多学者也开始注意到罗明坚,我也在这潮流下,研究罗明坚的《天主圣教实录》而发现了被忽视了四百多年的“天主”最早的中文名称“了无私”。

罗神父带回欧洲的地图以及中国经典的翻译也都有人在研究当中,研究罗明坚成为相当热门的项目,这种趋势不得不归功于施神父。可惜因为施神父为学界所知的是他的西文名字Joseph Shih Hsing-san, 在被译成中文时就往往连姓都被翻译错了。

研究罗明坚的文章往往会提到施神父的开拓性研究,但是他的名字却变成了发音近似的他名。我在1988年在比利时鲁汶初识施神父, 当时韩德力神父的南怀仁基金会纪念南怀仁去世三百周年纪念,举行了一次中华天主教史国际学术会议,施神父应邀参加, 并撰写了一篇南怀仁的宗教著作的论文,我也提出一篇论述夹在朝廷与教会之间的南怀仁,会议中受到施神父的鼓励,印象深刻。

我告诉他在会后要去意大利罗马独自去朝圣, 他立刻从口袋中捣出一张罗马的公交车回数卡送给我使用, 这使我的罗马之行方便许多。那次开会是借用一座旧的修道院, 会议厅旁还有一间小房间明供圣体,供与会的神职及教友使用,有一次我与他外出返回会议场地时, 他就先去朝拜圣体,才回到宿舍,虔诚慎独的行为, 令人钦佩。

 那次会后, 断断续续与施神父偶有联络,多半是他从罗马回中国或返回罗马途中,经过台北时见到的,他在台北时总是住在耕莘, 与会士们相聚, 尤其是上海的神父们。我总在主日弥撒时见到他低调参与, 坐在教友群中, 谦虚和善, 看不出来他是一位大学者,也是教廷里做过大事的人物。

记得大概是1997年年底,台北的利氏学社召开年度会议, 施神父也参加了,会议当天早上由辅仁大学张奉箴神父报告, 由我评论, 可是张神父刚刚讲到一半,突然对着旁边的我说了一声对不起,就昏厥倒地不起, 与会人士慌成一团, 在叫救护车时,赖甘霖神父及赵仪文神父为张神父急救,只见施神父从怀中拿出一个小本子为张神父念赦罪经,为张神父完成了终傅,可见施神父他的日常修为, 随时准备好为世人服务, 作好一位神职的工作。

我觉得他是一位很标准的耶稣会士,为修会提供了很正面的形象。 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使得许多人四散分离, 不能相见, 施神父也在此疫情中去世, 许多人不能送他最后一程, 令人遗憾, 但是施省三神在学术界以及他在人世间的作为, 将令人怀念, 耶稣会中华会省将来为会士们写小传时,也不要忘记施神父在这方面的贡献及芳表。

(作者:古伟瀛 台大历史系 名誉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