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神降临并不是每次都像第一次那样发生
第一个五旬节,门徒们正在等待圣神,那时他们挤在屋子上层的房间,在同样的地方,耶稣曾许诺他们会派遣圣神来。但当圣神终于出现在他们当中时,他们依然毫无准备。有风、有火、还有不同的语言。那必然是个特殊、难忘的经验!那事件当然也影响了他们后来的生活,同时写下了教会的历史。
然而,大多数五旬节的经验,却是以比较安静、普通的方式发生,即使当我们后来意识到,而且最终成为蛮特殊且令人难忘的经验,有时候都是很多年后了。
虽然当时并不清楚,但我曾经有过一次这种五旬节的经验,那是三十多年前,当一位在台湾工作的美籍耶稣会传教士出现在我们神学院的时候。我的省会长安排了我们见面,商谈有关一个为期两年的派任的可能性,派到台北耶稣会媒体制作的会院–光启文教视听节目服务社。
当时我刚刚导完了“不朽的钻石”,我们班演出诗人杰拉德•曼利•霍普金斯(Gerard Manley Hopkins)。这原是一出独角戏,但是我改以全班来演,因为我找不到一位愿意背剧中所有这些诗的修生。看过这出戏后,我的省会长对我的技能、或者是缺乏技能感到印象深刻,并决定我该被送去接受媒体方面的训练。
丁松筠神父就这样走进我的生命中。我还记得他出现在我们团体晚餐的那个晚上。他来马尼拉是为了一个媒体工作坊。首先让我印象深刻的是,这个加州人的英文和普通话的咬字一样清晰。他穿着牛仔裤、轻松地微笑,可以让人感到很自在:他眼睛直视着你,透过他那付有色泪珠状的眼镜,同时,认真且有魅力地聆听着你。当我和他一起工作时,终于明白,这是他对待每一位遇到的人的方式。他对人真的感兴趣,并尽力给每个人充分的关注。
我们广泛地讨论著一个他认为我可能会感兴趣的计划,一部关于耶稣会传教士方济各˙沙勿略的纪录片。他的热情很有感染力。即使在90年代当时,他完全相信且全力去说服,媒体的广泛运用,为教会的教育以及世界的福传,都是一种最有效的方法。
我在台北工作那两年,和丁神父学了很多,不单是媒体工作,还有领导。他基本上是那种无为而治的老板。一开始,这令我感到困惑,但没有多久我就懂了、而且也很感激,这是因为他对人有信心,而且他相信,他的工作是授权给那些他信任的人,而且基本上他会避开,不碍事。
但他绝不是一位不管事的老板:他用心研究你的工作,并且慷慨地提供真诚且有建设性的回馈意见。他是一个真正的导师,总是支持和鼓励我做的工作,甚至直到我在台北和他一起工作很久之后。他看了我所有的录影作品,并与我详细地讨论,常常听起来很像一个父亲为自己儿子的成就而感到自豪。
因为电视节目的关系,我知道丁神父在台湾是个名人。我不知道的是,他在中国也同样有名。有一次我们在上川岛的一个小村庄进行拍片,方济各˙沙勿略就是在那里过世的。在我们准备拍摄的时候,一群孩子冲向我们大喊:“杰瑞叔叔!杰瑞叔叔!”这是“Uncle Jerry”的普通话说法,是长期在大陆广播的英语课程中,他所使用的名字。
经过数十年,丁神父也成为我最亲近的朋友之一。虽然我们相距遥远,但每当我们见面时,就一起分享许多故事和笑声。他就像一位真正的朋友,在我最凄惨、最黑暗的时刻,也陪在我身旁。但再次申明,这不是他特别为我保留的。他的胸襟这般宽阔,欢迎大家来到他的生命中。他和各种身材肤色的人交朋友,他受到在台北的天主教徒、光启社的同事、台北街头的外籍建筑移工、以及在大陆和台湾整个世代人们的喜爱,那些华人向他们所爱的杰瑞叔叔学习英文。
他甚至在光启社附近的重要十字路口,与街头残障的小贩交朋友。每次我们站在那里等待过马路,他们都会围着他,在轮椅上抬头微笑望着他。
“丁神父!丁神父!” 他们跟他打招呼,像对熟人那样热络。丁神父会微笑回应,并且询问他们的生活。他会找机会去向他们买些东西,即使他不需要那包面纸,而且也很久不吃糖果了。令我更惊讶的是,丁神父真的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
丁神父的温和,就像他的既有弹性又果断。他曾经把自己比拟成一只咬住东西坚持不放的乌龟。他对他的原则和热情就是如此。无论多少误会或反对意见都无法阻挠他、让他放弃。他在使徒工作上曾经历了一些艰难的时期:其中之一我看起来似乎是一条又长又黑,毫无光明在望的隧道,而有时候他听起来也似乎非常气馁,但他坚持下去。他教导我,弹性是可能的,但同时,在遇到困难、甚至迫害时,要有耐心和谦虚。
去年他中风的时候,我人正在台北。除了他的视力受到影响之外,幸好没有太严重的情况,但是有一段时间,我们都很担心他。我很惊讶他一直没有受到影响。他当时只简单地告诉我,他准备好随时可以离去,我可以看出他字句都出自肺腑。
丁神父也有脆弱的地方。他不害怕去爱人、去告诉他们他爱他们。他不害怕出去外面或被误解。他就是那样近乎天真。
几天前,我跟一个好朋友Fr. John Privett碰面,我们谈到我们多么热切地在期待,本月底跟丁神父的聚会。但是,另一天早晨一觉醒来,却听到我们的朋友已经过世的消息。他被发现跪在床边。他应该是心跳骤停,在前一天晚上去世的。
由于距离遥远,觉得他的死亡如此地不真实。如果不是众多新闻报导和感谢文章,在社交媒体上迅速散播,我可能仍然不愿相信。但远超过无法处理失去好友的悲伤,是这份深刻无法挥去的感激之情,因为得到了他的友谊,这是一份如此堪当不起的礼物。他的临在使我的生命很不一样。
有时,真的只有到事后,我们才能完全认出我们生命中的五旬节。这次圣神降临的经验,没有出现风、火、或不同的语言,但当时我们没有任何人知道,丁神父用他一以贯之、安静、没有什么特别的方式,帮助天主圣神进入我的生命中:他教给我温柔去爱的勇气、以及耐心去服务的热情。最重要的是,他明白地告诉我,有一事永远是圣神临在的肯定记号。这在基督的生命中显而易见,而在他内心也非常明显:一颗没有界限的心,说一种爱的共同语言,一颗像天主般包容的心,心的门是向世界敞开。
文/吴章尼神父 Johnny Go, S.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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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按/本文为吴章尼神父( Johnny Go, S.J.)在旧金山圣雅妮堂的圣神降临主日讲道,是依据宗徒大事录第二章1-11节,同时也追念已故的耶稣会士丁松筠神父(1942-2017)。